第十七章 菩萨蛮-《朱雀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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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血佛之色渐淡,梅岭老僧戾气十足的笑声却从血佛眉心里传了出来:“时辰已到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话音落处,血佛眉心里的那枚佛指舍利,大放光芒,刹那间便将整尊血佛包裹其间。这光芒非金非赤非黄非白,说不出是什么颜色,只是醇正柔和,包容之力隐现。

    血佛经此柔光一镀,瞬息间褪去戾气。

    一尊煌煌然的大佛出现在梅岭上空。

    大佛檀口轻开,对着地面上的二人轻声说道:“礼拜于我。”

    很轻柔的四个字,却像重锤一样敲打在易天行与叶相僧的心头。

    叶相僧身后的菩萨宝像本是湛湛青色,此时在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发白,本来是天真无邪的菩萨孩儿脸,此时显出几分悲伤之色。

    易天行只觉威压一至,身子一软,便欲冲着那大佛拜倒,但先天的蛮横劲儿让他稳住了自己的身形,一声怒喝,勉强扶着金刀站立在佛光之中。

    叶相僧面上慈悲之色大作,但五官里却赫然流下血来,血水之中,他的双眼忽然闪过一丝明悟之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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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佛指舍利的三道血线禁制已褪,梅岭老僧感受着身体的每一处角落里传来的大自在感觉,忽觉飘飘然,渺渺然,似乎欲乘风而去,又欲轻轻拥抱这个多灾多难的人间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佛的感觉?”

    梅岭老僧忽然有些迷惘,大自在的感觉,让他骤然有些不知所已,让他有些疲倦,他忽然觉得自己枯守梅岭五百年,等来了这一刻,是否有必要。看着地面上像两个小黑点似的易天行与叶相僧,他忽然不想理这两个人了。

    他不想带这两个“人”玩了,而且他隐隐感觉事情有什么蹊跷。所以他轻宣佛号,然后将自己枯瘦的手掌缓缓向地面上按去,佛指舍利随着他这轻微举动也大放光芒。

    身外佛像也随这举动而动,大佛的手掌散着光毫,坚定而执着地向地面上按了下来。

    佛掌将至之处,云散气遁,撕裂之声大作。

    大风起兮,大树倒,房屋塌,小山崩,溪水散,鸟兽奔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看着那只巨大的佛掌向自己头顶压了过来,易天行余光瞥了一下陷于沉思之中的叶相僧,唇角微微一笑,下定了决心。体内坐禅三味经疾运,右手轻轻一揽雀尾,摆了个太极拳的姿式,身周顿然出现了一个虚无渐大的人影。

    正是三台七星斗法,他以佛法强催,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。

    他生生逼出的人影右手轻摆,雀尾一现后,却迅疾五指并拢,化为一掌。

    “上!”

    易天行身体微抖,一掌迎天而上,掌缘散着淡淡佛息,正是从叶相僧处学来的大手印。

    他这一掌弱小之极,与梅岭老僧由天而降的佛掌相比,就像是烛火之于太阳,蚊蝇之于苍鹰。

    但他仍然选择出掌,此时此地,他便是想逃,叶相僧似乎也跑不动了。

    易天行出掌,他身周那个虚无渐大的人影也随之出掌。

    一道泛着金光的“小掌掌”轻轻拍在由天而降的佛掌掌面之上,就像是一个蚊子撞死在读力曰中外星人的母舰表面上。

    连火花都没有激起来一个。

    还有第二掌。

    易天行身周那个虚影约有十几米高,这虚影一掌倒还有些威势。

    但与缓缓降下的佛掌一触,仍然是无声无息地被摧毁。

    易天行……还有最后一掌。

    一直悬空静立在他右手掌缘的金刀,锃地一声,变回最原始的圆棒之形,随着易天行的出掌,嗤嗤破风,向着将要压到二人头顶的佛掌飞去!

    飞行的距离极短,而就在这极短的距离里,金棍前端骤然变粗,变扁,变成了一团融金,倏然间生出一只金光闪闪地巨掌来,猛然与佛掌对上。

    轰的一声巨响。

    佛掌下压之势稍阻。

    而执着金棍另一细长端的易天行却是眼瞳一翻白,险些被震昏了过去,整个人的身体都被埋在了土里。

    他猛地摇摇头醒醒神,心念一动,金光一闪,将金棍的这端也变作一大“坨”,深深埋在泥土里。

    他不再受力了,金箍捧变成了两头极粗,中间极细的“金哑铃”。

    威力无边的佛掌压着那头,深厚无底的大地撑着这头。

    中间是金棒细细的棍身。

    棍身抖动着,吱呀响着,似乎随时都可能断掉。

    但不愧是远古神器,竟然在佛威与后土之间,依然勉强支撑着。

    易天行一边抹着鼻血,一边狂喊道:“叶相,快逃!”

    他一把去抱叶相僧,便准备逃跑,就算把这根金棍丢在梅岭,那也没办法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轰的一声,金棍……自然不会断,却被佛掌压进了土里。

    大地震动,准备去抱叶相僧跑路的易天行一摔,便一手搂着叶相僧的腰,跌坐于地,叶相僧满脸是血地半躺在他怀里。

    二人看着离头顶越来越近的佛掌,一时呆了,却忘了他们此时的姿式是多么的暖昧。

    易天行只来得及开解了一句:“没事儿,这地挺软的,我护着你,压不死咱们。”

    叶相僧黑黑的瞳中却是异色一闪,双掌合什,掌中似乎有什么奇异的力量正在阻止他的双掌接触。

    便是这个动作,离他们的头顶只有一米左右的巨大佛掌就这样停着了,一寸也难递进。

    就这样,宛如时光停止,佛掌遮天盖地的掌面,凝止在二人的头顶上方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。

    易天行傻乎乎地直起身来,下意识里伸手去摸自己头顶那记佛掌。

    佛掌无实质,只是软软的光点。

    易天行的手一接触佛掌,佛掌嗤的一声就化为满天光点,散之无踪。

    易天行更傻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高天之上,那尊大佛深处,传来梅岭老僧有些癫狂的声音:“这是如何?”

    没有人能解答他。

    叶相僧闭目盘坐于地,不停念着经文,一道道纯正无比的佛息从他的身上散出,原本已经变白的菩萨宝像重振精神,莲花又绽,宝剑愈锋。

    “动静不二谓之如来。”

    叶相僧说道,缓缓睁开双眼,黑黑的瞳子里没有一丝负面的情绪,全是赞叹之意。

    他的双手终于破除了那股力量的束缚,合什在了一处。

    他的五官还在不停地淌着血,在香港受伤的右手中指处也被威压渗出血来。

    双掌合什,仅有九指,指间有血。

    似乎空缺了一块,似乎是少了一样什么东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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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这是不可能的!”大佛眉心里的梅岭老僧双眼注视着不停急速旋转的佛指舍利,双眼血红,低声咆哮道。

    易天行沉默,没有像文殊院里那次玩两句洋文,只是满脸担忧地看着不停念经的叶相僧。

    夜风渐停,大树安宁,被翻出来的树根下的蚂蚁们不再急惶逃跑,开始寻找新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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