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一四章 宁折不弯(二)-《大魏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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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话未说罢,他就已迈出堂门,去追高肇了。

    李始贤心知肚明:自己被困于泾州蹉跎近十载,近似废人,无论是见识也罢,还是城府与心计也罢,就是拍马也难及高肇与元澄。

    是以对质是万万不能对质的,不然三言两语之间就能被元澄窥出端倪,到时必然生变,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。

    但也不是没有办法:比如听听墙根?

    看他鬼祟的模样,高肇冷笑连连,嗤之以鼻,心中却乐开了花。

    李始贤啊李始贤,任你稳如老龟,不还是中了老夫的计?

    “尽是些微末伎俩,难登大雅之堂!”

    高肇讥讽两句,让李始贤藏在甲士之中,就侍在门外,而后敲开了元怿的堂门。

    叔侄二人依然未眠,见高肇深夜来访,不得已又虚情假意一番。

    几句寒喧,高肇又似忧心忡忡:“承志曾言:雷霆雨露,俱是君恩,既是太后与陛下钦赐,老夫岂敢置喙?如今唯一所虑者,无非便是阴差阳错,与承志已然势如水火……而若是他日再次与他同殿为臣,老夫又该如何自处。”

    如今你降都未降,何必想的如此之远?

    元澄隐隐生疑,但转念一想,又觉得理所当然。

    李承志睚眦必报、铢锱必究的性情举朝皆知,高肇屡次三番暗害予他,更是逼的他不得不反。若有朝一日李承志真归附于朝廷,焉能放过高肇?

    正因为如此,自己与太后才敢以势逼迫高肇,料定他纵有不甘,也不得不降……

    心中猜忖,元澄朗声笑道:“你二人本为翁婿,情同鱼水,便是稍有嫌隙,也是因缘际会,承志宽宏大量,必然不会斤斤计较。再者有太后居中转圜,有孤与宣仁并诸公从中斡旋,必能使你翁婿冰释前嫌。

    李承志宽宏大量?

    元道镇,你怕不是喝了假酒,这话你自己信不信?

    高肇暗暗冷笑,话锋一转:“也只能如此了,到时还请两位殿下施予援手,予老夫做个见证:若非高某居中帷幄,那郭夫人并李氏家小,焉能安然遁至西海?”

    元怿顿时瞪大了眼睛:李承志之母并其家眷,竟逃回了西海?

    这岂不是放虎归山,朝廷是干什么吃的?

    元澄则是半信半疑:李氏老小甫一失踪,举朝上下都猜疑是高肇所为。如今听来,果真是这老贼与李承志狼狈为奸,做下的好事?

    但他为何偏要予此时提及?

    难道不该是先与自己讲讲条件,将何时缴械,何时开城的事宜敲定下来?

    若是以往,元澄便是猜不出李始贤在堂外偷听,也定会心中警觉,就如方才的李始贤一般,十有八九会料到这老贼又在暗施诡计。

    但他身负往胡部借兵之重任,更是将受千夫所指,背百世之骂名,如今已然不甘重负。再加昼夜兼程,于三九寒冬之时急行近两千里至夏州,如今又身陷敌营,更不知高肇降是不降、若不降是不是会拿他祭旗。故尔几相一叠加,已绝不是一句“心力交瘁”就能形容他此时的状态。

    而恰恰又喝了不少酒,头脑难免昏沉,若元澄往日有十成睿智,此时已不足其三成。

    是以只是稍稍冒了个念头,他就再未深疑,略带讥讽的应道:“此事果然是太尉所为?不过是举手之劳,到时便由孤予李承志分说……”

    巨大的幸福感如潮水一般袭来,李始贤心中狂震,身体抖个不停。

    元澄这一句,岂不是表明高肇所言非虚:夫人与媳、孙竟真的逃回了西海?

    老天有眼……

    听到门外隐有响动,应是李始贤已然离去,高肇心中大定。

    但脸上却不动声色,近似套话一般的与元澄攀谈。

    元澄已然累到了极致,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……

    足足留够一个时辰,见元澄双眼半眯,困顿不堪,高肇才心满意足的离开。

    还好,元道镇并未起疑,不然还要多费些周折。

    高肇起身告辞,迈出堂门才知已至深夜。

    今日恰至十六,一轮圆月悬于中天,月辉如水,更觉冷了几分。

    再不到半月便是岁首,到那时,西海定然已是举城缟素……

    他紧了紧裘领,又呼了一口气,举步往院外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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