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19-《剑名不奈何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食盒里放着一个描银青瓷大海碗,海碗里是满满的清水煮白菜,半点油星不见,如镜面般映照出宫惟空白的表情。

    温修阳道:“宗主有令,参透《定魂注》之前需悬梁刺股,不可心有杂念,每日二两清水煮菜即可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宫惟嘴唇微微颤抖,半晌低声下气恳求:“师兄我想吃点肉……”

    温修阳长得其实并不像棺材,剑眉星目、身量颀长,甚至有几分翩翩少年郎的味道,奈何只要一开口那棺材瓤子的冰冷死板就扑面而来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师弟我身受重伤,失血过多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行。”

    “师兄……”

    “在下并未如你一般,被宗主收为亲徒,师兄二字并不敢当。”

    宫惟假装没听出他是什么意思:“别那么固执嘛师兄。你看,宗主大人教化一方,全沧阳宗上下都是宗主的弟子,不是亲弟子胜似亲弟子!因此你是我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住口!”

    温修阳终于受不了了,扭头就走。宫惟赶紧追了两步:“给瓶肉酱也行啊师兄——”紧接着“砰!”一声,房门被重重地关上了。

    “小棺材瓤子。”宫惟悻悻然搓手,“脑筋如此死板,难怪排行榜上差尉迟骁一位。”

    提起尉迟大侄子,宫惟不由陡生想念,原因无他——至少跟尉迟骁孟云飞他们混的时候口水鸡可以随便吃。那时候嫌人家烦,谁料一朝沦落到住在徐霜策隔壁的地步,便突然觉得连尉迟大侄子都无比慷慨可爱了。

    宫惟忧伤地坐在大海碗前,用筷子挑了两根白菜,长叹一口气又扔回碗里,突然手指碰到了一块温热但生硬的东西。

    玉佩。

    他陡然来了精神,起身从袖中一掏,果然是尉迟骁的婚约信物,麒麟血玉佩!

    当初离开临江都时,他被徐霜策一手提溜着扔进车里,起飞那瞬间透过飘扬的车帘,看见外面尉迟大公子追了两步,冲着他示意腰间的玉佩,迅速做了一句话口型:“——有危险叫我!”

    但当时一切都太快,宫惟根本来不及回应。回到沧阳山后又疲于应对徐霜策,连一句话都要在心头掂量再三才敢出口,因此便没想起玉佩这回事。

    “——尉迟骁,”他摩挲着下巴,若有所思道。

    各大门派世家都有给人随身佩戴的信物,多为玉佩、金环、吊坠等物,上面多附有秘传护身法咒,危急时刻能自动爆出法术,护主挡灾。二十年前徐霜策化身“白将军”进入幻世前,从沧阳宗带走了一枚金环护身,上面密密麻麻篆刻无数法咒符文,后来又赠给了“徐夫人”作定情信物。那金环就是这样的一件法宝。

    不过麒麟血玉佩较之还更胜一筹,因为它附有另一道逆天的防护术——

    当佩戴者濒临生死一线时,它能自动玉碎替死。

    因为这个缘故,麒麟血玉佩珍贵异常,拥有它便等同于多了条命。上一代剑宗临终前将这件法宝交给了幼子尉迟锐,尉迟锐继任剑宗后,又把它交给了自己亡兄的遗子、唯一的侄儿尉迟骁。不过三代人至今没遭遇过濒危必死的危机,因此也没机会让它发挥作用,否则现在已经成一地碎渣了。

    “难怪你成天惦记着要讨回去。”宫惟百无聊赖,拎着玉佩晃了晃:“要是我哪天不小心把它给用了可多罪过呀,是吧大侄子?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玉佩陡然焕发微芒,随即红光一闪!

    宫惟一怔,只见玉佩竟然自动爆出了一个千里显形阵,阵法在虚空中纵横交错,紧接着显出了一道熟悉的人影——

    尉迟骁两手撑地,满头大汗,上身没穿衣服,身材肌肉近乎完美,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尉迟骁:“……”

    宫惟:“……”

    尉迟骁一骨碌爬起来,大惊失色地抄起勾陈剑:“你怎么了?!”

    宫惟一手捂眼:“无事,莫慌!剑放下说话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尉迟骁这才看清他身后的背景是沧阳宗璇玑殿,松了口气怒道:“没有危险你召唤我干什么!”

    宫惟略松开一条指缝,从缝隙间露出半只眼睛:“嗐,这不没事找你聊聊天嘛。”

    尉迟骁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一瞅,立马触电似地扔了剑,抓起练功房地上的衣服挡在怀里,面红耳赤问:“你在想什么?我只是在练功而已!你就是存心想偷窥我对吧?!”

    “少侠想多了,偷窥你不如去偷窥徐宗主洗澡,还方便点。”宫惟笑嘻嘻拖起腮说:“再说我也不知道你这定情信物上附着召唤法咒呀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定情信物!这只是我……不对,你不知道这玉佩上有召唤法咒?”

    宫惟无辜地把两手一摊。

    尉迟骁脸更红了,只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什么:“那你刚才一个人的时候,是不是管我叫了什么?!”

    宫惟微笑道:“自然是‘英明威武义薄云天的尉迟少侠’了。”

    “胡说八道!要启动召唤阵,必须要先说出被召唤者的名字,再喊出两人之间真正的关系,再说一遍你刚才管我叫了什么?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宫惟望着他大侄子气急败坏又通红的脸,终于悟了。

    “看来连你家信物都认同咱俩真正的关系呢,”他温柔地回答,“我好欣慰呀,亲爱的道侣。”

    空气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尉迟骁吸气,呼气,再吸气,再呼气。如此重复数遍后他终于睁开眼睛,从齿缝间一字一顿道:

    “下次见面时再不把玉佩还给我,就杀了你!”

    然后他猛地挥手,白光一闪,千里显形阵化作千万光点消弭于无形。

    宫惟一手扶额,忍笑忍得肩头颤抖。

    所有憋屈都在调戏尉迟大公子之后烟消云散,半晌他才长吸一口气平静下来,收起玉佩一转身,未尽的笑意瞬间凝固。

    偏殿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,徐霜策逆光而立,一言不发俯视着他。


    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