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26-《剑名不奈何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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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——只见剑锋下闪烁着一星微光,那是宫惟抬手时袖口滑落,露出了手肘上一只无比眼熟的金环,直直撞进了徐霜策眼底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啪地一声裂响,那是不奈何剑尖深深扎进地砖,徐霜策踉跄向后退了半步。

    “我从记事起就佩戴它,已经忘了是从哪里来的。”幻世中白将军沙哑的声音还响在耳侧,带着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的思恋和倾慕,说:“如今想把它赠予你,聊表感谢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从未亲眼见过你的模样,也没亲耳听过你的声音,但初次遇见你时,便有前世今生之感。”

    “感觉好像已经等了你很久,喜欢了你很久……”

    “阿桃,你也会觉得前世曾经见过我吗?”

    “来日相见时,愿能成夫妻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来日相见时,愿能成夫妻。

    幻境种种言犹在耳,每一幕、每句话都像是残忍的利爪,一把揭开了多年来自欺欺人的真相——

    哪怕幻境法力再强,他又怎么可能爱上一个从未见过、从未交谈过的对象呢?

    原来自始至终都跟那只妖异的右眼无关,跟任何非人的伎俩也无关。

    所有的前世今生,所有的似曾相识,所有重逢般的喜悦与再难自欺的思慕,都在此刻得到了答案。

    “宫院长没事吧?!”“快快把人扶起来,把徐宗主拉住!”“没事了没事了……”

    吼叫、嘈杂和混乱都化作了白茫茫的背景。徐霜策直勾勾盯着宫惟,他正被一群人簇拥着,躲在石柱后望过来,目光惊惶又疑惑。

    “霜策啊霜策,你怎能如此冲动,如此恩怨不分?”应恺气得口不择言,还在边上不停地训斥他:“我知道你一直对徵羽心怀偏见,说他行止妖异,所属非人,总有一天会为天下带来大祸……但多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,除你之外没人觉得他有任何妖异的地方!这次进入幻世也只是为了帮你破杀障!你们素来有仇怨,可冤家宜解不宜结,我决不允许你再对宫徵羽动手!……”

    “应恺。”徐霜策沙哑道。

    “你怎能因为幻境里不存在的‘妻子’,就差点砍了你亲眼看着长大的宫徵羽?你简直……你怎么了?!”

    应恺惊恐地看着徐霜策,却见他脸色煞白恍惚,仿佛完全没听见那些唠唠叨叨的训斥,只直直盯着远处的宫惟。

    “要是那年我没跟你一起去那座桃林就好了,”他喃喃地道。

    “要是我从没遇见过这个没心没肝的东西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应恺瞳孔骤缩,只见徐霜策一手紧捂住嘴,猛然咳出了一口热血!

    “霜、霜策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那个无比混乱的深夜就此结束,所有人都在安慰惊恐嚎啕的宫惟,却没人注意到徐霜策不告而别。

    他的灵魂仿佛已经抽离了身体,悬浮在高处,冷眼看着行尸走肉般的自己御剑而回,直至沧阳山巅,那口血已经在掌心凝固成了狰狞淋漓的形状。

    “宗主!”

    “宗主回来了!”

    “宗主您这是、您这是怎么了?!”……

    徐霜策游魂般站在那里,他如以往一般神情冷淡、面无波澜,但眼神深处却是涣散的。

    “这里该有一处禁地,”突然他低声道。

    离他最近的温修阳一愣:“宗主,您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……在这里修一座禁殿。”徐霜策终于长吁了一口带着血锈的气,站直身体,说:“修好后我亲自提写禁咒,从此任何人不准靠近,违令者杀无赦。”

    众人皆是一头雾水,但不敢发问,忙躬身:“是!”

    沧阳宗这座禁殿起于二十年前,坐落在人迹罕至的深山,所用材料性皆极阴,每一块砖、每一面墙上都被徐霜策亲自刻下了法力暴烈的禁咒符图。

    世人都说当年沧阳宗主与刑惩院长交恶,却没人知道从那一天起,宫惟变成了徐霜策最恐惧的噩梦。

    而这里,就是他准备锁住自己梦魇的地方。

    ·

    ——禁。

    徐霜策终于收回目光,抬脚向前走去,靴底在厚厚的落叶上踩出细微声响。

    吱呀一声,他推开雕花门,跨进了大殿。

    十二扇鲸骨屏门大敞,雕梁画栋高床软枕,绯云般的纱幔无风而动。他取下手腕上那只金环,轻轻放在床榻边,这时殿外传来了脚步声,谨慎地停在窗下没再靠近,是今日在此当值的守殿弟子:“拜见宗主!”

    徐霜策问:“向小园呢?”

    弟子大概有点意外,愣了下才道:“应当还在璇玑殿上。”

    “带来。”

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徐霜策深深地吐了口气,望向周围熟悉的摆设。

    微尘在阴霾的天光中悬浮,博古架在地上投下一道道竖影,青玉案上叠着几摞小说图本。墙上裱着一套“鬼太子迎亲”连环画,二十年岁月已经让纸质泛黄了,但笔触活泼有趣,玄门世家非常多见,乃是哄小儿开蒙之用。

    他的视线落在中间第八幅小狐狸吹唢呐图上,半晌没有移开,仿佛陷进了某些悠远而柔软的回忆里。

    “禀宗主——!”

    就在这时弟子御剑而回,快步行至窗下,急道:“奉宗主之命召向师弟,但遍寻不见踪影,刚听守山人说师弟已离山,跟尉迟大公子一道御剑走了!!”

    徐霜策锋利的眉角慢慢地压紧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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