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2章 岁月-《相见欢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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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长城下,风卷草浪。

    远方村庄冒出浓烟,随着风向滚滚而去,村落毁于一炬,元人的部队烧完村子,杀完人,把汉人拖出来,扔到田埂下。

    这里住的全是汉人,辽帝将关内割去后,辽人一等,色目人与元人二等,西凉人三等,汉人末等。大陈天子的势力朝南退,辽帝的统治来了,却没有对他们造成多少影响,不过是换个陛下,至于这陛下长什么模样,大家平日里也见不着,要说哪里变了,唯有收税官换成了辽人。

    到得后来,连收税官也懒得过问,交由村长代征。

    直到元人来的这一天。

    村子的名字从此在历史上彻底抹去,干干净净,剩下满地废墟。

    元兵杀光壮丁,在田埂下就地强|奸村里的女人,心满意足后再一刀捅死。

    几个百夫长站在田边,朝逃进麦田里的百姓射箭,一群猎狗窜出去,咬着胳膊、大腿上鲜血淋漓的肉回来。

    拔都从道路上走过,手里拿着刀掂了掂,砍在一棵白杨树上,卡了进去,再拔|出来,再砍,砍过几下,随手在树上刻了个“山”字。

    “岭。”小时候,段岭的声音说。

    那时段岭拿着一块石头,在名堂后头的一棵树上,教拔都写自己的名字。

    “山领为岭,意思是,大山的领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汉人的名字是会意字。”段岭的声音似乎仍在耳畔,朝拔都解释,又问:“拔都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意思。”

    那时候拔都一脸不耐烦,说:“只有你们汉人名字好听,我的姓氏名字和猪狗一般的。”

    段岭拉着拔都,示意他写,拔都便用元文,随便写了歪歪曲曲的几个字,像蚯蚓一样。

    段岭歪着头看:“是这几个字吗?”

    “你看不懂啊?”拔都幸灾乐祸地说。

    段岭瞥了拔都一眼,说:“巴|特|尔。”

    “你居然知道?”

    这下轮到拔都惊讶了,段岭微微一笑,走在前头,拔都问:“谁告诉你的?”

    “书上看来的。”段岭说,“巴|特|尔是传说中的移山之神,拥有很大的力量和勇气。”

    拔都追在段岭身后,把他扛了起来,段岭一声大叫,拔都却哈哈笑,肩上扛着段岭,把他扛过来,扛过去。最后两人摔在草丛里,段岭挣扎着起来,转身就跑,被拔都抓住,又摔下去。

    那时的拔都一身脏兮兮的,那身羊皮袍子半年不洗。而段岭一身衣服在家里涤得干干净净,唇红齿白,皮肤白皙,干净得像是一朵天边的云一般。

    “你他妈的长得真漂亮。”拔都盯着段岭看,伸手去捏他,拍他的脸。那年他们还很小,段岭懵懵懂懂,不知拔都的一身兽|欲是何物。拔都体内却已有最原始的*在不断地冲突,野性的渴求在他的血液中流淌。

    “放开我!”段岭忙道,“不然不和你好了!”

    拔都按着段岭,趴在他的身上,埋下头就去啃他的脖子,段岭却在拔都耳朵上咬了一口,拔都登时大叫起来,怒吼,段岭忙挣脱跑了。

    拔都沿着长廊追过去,找了半天,见段岭在夫子面前读书,只得作罢。大伙儿都嫌弃他脏,连夫子也不例外,看到他就让他在外头罚站,拔都便在门外站着,看段岭读书写字,像个侍卫一样。

    有时候他是心甘情愿地罚站——拔都坐在井边,用桶里的湿布擦干净脖颈。对着水面照,看见自己已长大的面容,看着自己靛蓝色的双眼。

    他不禁又想起那些碎片一般的过往。它们彼此离散,又互相组合,到得后来,拔都已说不清哪些是曾经发生过的事,哪些是想象了。

    只记得他在罚站时,名堂内光影朦胧的夕阳下,段岭端端正正,跪坐在案后读书写字的模样。那时的拔都站在厅堂外头,就这么安静地看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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