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凌冬卷着袖子,在那位老人的庭院中,帮她将一盆月季从花盆移植到土地里。 他站在墙角,握着锄头培土,白皙的手指上沾满了黑泥。 作为一位以职业钢琴演奏家为目标的人,从小便被老师耳提面命,不能触碰过于粗重的活,已经养成习惯,随时小心保护自己价值不菲的双手。 但在晚上路过这间庭院大门外的时候,看见那红砖青石的老旧庭院,院子里的老人弯着腰,在慢腾腾地移植院子中的植被。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走了进去,接过了老人手上的锄头。 这个陈旧的庭院给他一种相似的熟悉之感。 冬夜的黑色仿佛都在这里褪去,他又回到那个阳光灼灼的夏日,回到了外公的院子中。 不敢和半夏见面的这几日,他感到一种快要窒息的难受。 到了这里方才让他有一种从溺水的憋闷感中缓过来的感觉。 杜婆婆捶着后背,拄着拐杖,站在一旁看凌冬锄地,皱纹满布的面孔上笑开了花,“真是谢谢你啊,我一个人干这个确实有些为难了。只是到了我这个年纪,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了。便想着把这些花移到地里去,有阳光厚土管着它们,哪怕哪天我突然不在了,它们也还能活下去。” 凌冬握着锄头的手顿了一瞬,他没有看那位苍老的老人,低着头把最后一点泥土盖好,“您……会感到害怕吗?” 这样的耄耋之年,时日无多,无常将至。 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宅院,无依无伴。 “诶,怕又有什么用呢。这人呐,时间越是不多,越应该好好珍惜不是吗。”历经了岁月沧桑的老者,满是皱纹的笑容里却有着智慧的阳光,“重要的是,趁着还有时间,得把自己想做得事,都做一做。想说得话,都说一说。把能活着的每一天,每一秒都尽量给过好了。你说对吧,小伙子?” 凌冬微微长的额发遮住了眉眼,苍白的手指握握紧了。片刻之后,他松开锄头,默默抬起一旁的水壶,给种好的花浇了一点定根水。 一辆漂亮的跑车从门前的村路上开过,停在了龙眼树林边的那栋出租房楼下。 半夏背着琴盒从车上跳下来,手上捻着一支红色的玫瑰花枝。 花瓣的颜色娇艳,在暗夜的路灯里,明晃晃地刺了一下凌冬的眼睛。 开车的男人从另一边走下车来,样貌英俊,衣着时尚。 他一手斜支着车门,侧身低头和半夏说了句什么。 半夏的眼睛就亮了,面色微微红了红。 男人笑了起来,似乎伸手想拍拍半夏的肩膀,那手在半途又顿住了,讪讪从空中收回。 没有人发现不远处的凌冬,他站在树木的阴影里,身侧的拳头那一瞬间紧紧地握住了。 跑车扬起尘土,在凌冬的面前扬长而过,半夏的背影看起来很兴奋,三两步迈进楼道里去。 远远就可以听见她一路跑着上楼的脚步声。 三楼的那间窗户,很快亮起了暖黄色的灯。 凌冬走到楼下,抬头看着龙眼树林边那扇亮着灯的窗户。 那窗内有一个人影,伸手将一只火红的玫瑰插到靠窗的桌子上,拿起了自己的小提琴。 琴声在夜色中悠悠响起,演奏的曲目正是她即将参加比赛的《柴可夫斯基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》。 显然窗内的那位演奏者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,曲子的旋律被她几经打磨,表达得非常成熟。 动人的琴声仿佛带着灵魂,从窗口倾泻下来,有如一首诗,郎朗在灯光中被诵读。 像一位少女,娓娓在夜幕里细说,倾述着自己初次萌动的爱慕之心。 凌冬站在树林边,始终抬着头聆听着那从窗口飘下的音乐。 他曾经觉得自己是一个理智的人,对于自己的现状,他已经冷静地思考过了无数次。 身为一只蜥蜴一般的怪物,能够安静地待在半夏身边,有一个温暖的窝,有抚慰自己灵魂的琴声,就已经十分幸运。 他甚至想过很遥远之后的事。 那时候的半夏会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结婚,有了自己的家庭。他也早已彻底不再是人类。但或许他还能依赖着半夏对自己的一点怜悯和帮助,像一只真正的蜥蜴那样勉强活着。 本该觉得庆幸,本已应该满足。 只在这样的夜晚,心里却住进了一只魔鬼。 那恶魔在他千疮百孔的心头,点燃了一把名为“妒”的火焰。 火焰既毒又辣,熊熊火苗舔着他的心脏,甚至要掰开他的胸膛钻出来,直到将他整个人烧得面目全非。 屋子里的半夏练完了琴,用一块绒布仔仔细细地擦拭自己陈旧的小提琴。 她花了很多时间,非常耐心,里里外外地将琴身上的灰尘和掉落的松香都细细抹去。最后低头轻轻吻了一下这架陪伴自己多年的朋友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