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单方面撕毁协议-《天使爱过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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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希望—失望—绝望,十年来的这个过程换了一种形式,又要再经历一遍吗?方沁仿佛陷在沼泽中,一点点沉下去,谁也拉不住她,谁也帮不了她……

    潘明唯的手支在方向盘上,看了她一眼,突然说:“想哭就哭吧,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

    方沁缓缓扭过头,仍是木木的表情:“为什么要哭?我肚子不怎么痛了。”

    潘明唯叹了口气:“我倒宁愿你肚子痛到哭,也好过现在这样……”

    说话间,就见两行清泪顺着她大睁的眼睛淌了下来,而她竟好像毫无知觉般,脸上的表情仍是有些呆滞,任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,流个不停,默默的,没有一点声音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,艾唯,我一直瞒着你。他,他就是丹尼的亲生父亲。”方沁再也忍不住,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他刚才自己说了。”潘明唯停下车,看着方沁,小心翼翼地道,“他不肯认你们?”

    这事他得问清楚,搞不好那个家伙还骗了赵一枚。

    “不是。他……他……”方沁咬着嘴唇,说不下去。摇头,再摇头,终于更咽道,“他不记得了,他,什么都不记得了!”

    春天怎么还没来?方沁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,计算着何时才能做第三次pgd试管婴儿。

    时间过得真快,一眨眼,距离上次,两个多月过去了。可时间又是那么漫长,也许是因为,这两个多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。

    先是潘明唯走了,他离开了她和丹尼。他说只要丹尼愿意,他会永远做丹尼的父亲。但她应该给李云飞机会,而他,也不能再次背叛自己的心。

    可他并没有回去找赵一枚,而是去了加勒比海,去了海地。他说,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拖累。他要趁他还没有倒下,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。

    接着海地地震了,潘明唯失踪。赵一枚来找她,她把潘明唯的一切和盘托出,这才发现,原来那两个人,是一样的傻。爱着对方,却不告诉对方,自己有多爱他/她。

    也许应了好人有好报这句话,潘明唯又一次化险为夷,平安归来。然而他和赵一枚仍然前路艰难,因为他的救命恩人秦扬,正是赵一枚的初恋,而且为了救他,秦扬被砸成重伤,至今还躺在医院里。所以,他又一次背叛了自己的心。

    艾唯呀艾唯,方沁暗自摇头,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?就是自以为是。你以为是替别人着想,其实是累人累己。

    “妈咪,什么叫‘冷战’?”旁边的丹尼摆弄着手里的飞机模型,突然问。

    “冷战啊,冷战就是……两个超级大国之间……”方沁斟酌着解释。

    “不是啦,我是说两个人之间的。”丹尼抬头向电视努了努嘴,“那个女的对那个男的说她最讨厌跟他冷战。”

    方沁扭过头,见电视里正在播一部台湾言情片,于是笑了笑道:“小孩子怎么看这个?两个人之间的冷战啊,就是说本来很亲密的两个人闹别扭了,但不是动手打架,也不开口吵架骂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谁也不理谁,对吗?”丹尼问。

    “嗯,也不一定。“方沁想了想,“可能还相互之间说话客客气气的,比对陌生人还有礼貌。”

    “妈咪你怎么知道?”丹尼又问。

    方沁揉搓了一下他的头顶,“哪那么多为什么,因为我是大人,所以我知道。好了,该吃药了。”说完拿起他的杯子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丹尼伸手把被辣手摧残过的头发使劲捋了捋,望着方沁的背影,小声嘀咕:“总把我当小孩子……哼,我也最讨厌冷战,看着都没劲……”

    方沁一进厨房就打了个喷嚏,连忙把透着冷风的窗户关上。

    都二月底了,天气还是出奇的冷,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。

    明天是丹尼输血的日子,星期六,李云飞想必会来。后天,就是元宵节了,中国人一家团聚的日子。

    当初在医院李云飞临走时说的“随时联系”,最后居然变成了“不联系”。这几个月来,两个人竟是谁也没有主动联系对方,没有电话、没有短信,只有丹尼输血的日子,李云飞会雷打不动地出现,即便是工作日,也会趁着午休的时间赶过来待一会。

    每次两人在丹尼的病房遇见,李云飞总会客客气气地先开口打招呼,就像她刚才自己说的,“比对陌生人还有礼貌”,可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,就像这寒冷的天气一样,快结冰了。以至方沁都开始怀疑,那天他那一瞬间流露的温柔,是不是自己的幻觉。

    开始方沁很担心丹尼会看出些什么,但似乎丹尼已经把李云飞当成了一个忘年交,两人相处得越来越融洽。

    方沁管不了那么多了,当前首要任务就是调理好身体和心情,为下一次做准备。

    等到成功了,就和丹尼说吧。或者,可以早一些?

    方沁抬起头,看着窗外的黑幕。

    没有星星,真的要下雨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李云飞没来输血室看丹尼,倒是来了个赵桦,并且带来了丹尼盼了很久的一套工具,说是师兄临时有手术,就让他代为跑腿了。

    赵桦以前上中学时也是模型制作爱好者,丹尼和他一见如故,两人就电动自由飞机模型讨论了很久,临走时甚至还互相留了电话。

    到了傍晚才开始下雨,竟是雨夹雪,零度左右的气温,细小的雪粒大多在半空中就化成了雨,落到地上,凌乱成泥。

    天色渐晚,整个城市阴冷而晦暗。

    丹尼失望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,说还是新加坡好,早知道晚一些回来。

    方继森在去年底调任新加坡,所以春节假期,他们是在那个温暖的城市度过的。

    好在小姨方芳说要请他吃大餐,他乐颠颠地被小姨和姨夫带走了。

    本来方沁是要一起去的,但临时有一个不好推掉的饭局。

    饭桌上方沁竟然遇到了大学的同学卡恩,两人多年不见,相谈甚欢。

    饭后卡恩送方沁回家,车子一直开进小区,在林荫道旁停下。

    卡恩保持他一贯的绅士风度,抢先下车,绕到右侧,替方沁打开车门,临别,仍旧像以前一样,送上一个大大的法式拥抱。

    他乡遇故交,方沁虽然一下车就踩在了泥里,心情仍旧不错。

    走了没两步,方沁突然回过头。

    幽暗的树荫底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车,车身上沾满了泥浆,看着有点眼熟。

    方沁摇了摇头。只不过是辆相似的车而已。不会的,是她太敏感了。

    走到楼下,远远地看见门廊处有一点若明若暗的微光。那是什么?方沁忽然觉得紧张,于是咳了一声。

    门廊上方的感应灯应声而亮,清冷的白光洒下来,映出了斜倚在墙上的修长身影,和他脚边一地的烟头。

    李云飞抬起头,懒懒地看了她一眼,又自顾把烟送到嘴边。

    他拿烟的姿势还是和当年一样,是将烟夹在中指和无名指的指根处,所以每吸一口,都几乎将整个手掌罩在嘴边,一点微光在修长的指间半明半暗,然后缓缓吐出缭绕的烟雾。

    一瞬间方沁有些恍惚,仿佛时光倒流。怔了怔才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李云飞站直身,目光一沉,脸上却是显出了玩世不恭的笑意,弯了弯嘴角道:“明天就是元宵节了,不是该和家人团聚的吗?怎么你把丹尼丢给别人,自己和男朋友去快活了?”说着朝她来的方向扬了扬下巴。

    方沁知道他多半看到卡恩送她回来了,这话听得刺耳,可还是忍不住道:“那是我的同学,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ok,你不用和我解释。”李云飞弹落手里的烟蒂,斜眼睨她,“按照协议,我们互不干涉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乱扔烟头?”方沁讪讪的有点没话找话。

    “我这是点火取暖。”李云飞又靠回到墙上,双臂抱胸,悠悠说道,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。”

    这么冷的天,方沁也觉得把他拒之门外实在过分,于是一边去按门禁密码,一边说道:“那上来喝杯东西暖暖吧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你,仁慈的女士,看来我的命运比卖火柴的小女孩好多了。”李云飞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弄。

    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道,进电梯,均是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方沁盯着缓缓变化的楼层数字,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道:“你不该抽那么多烟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单抽烟,我还喝酒了呢。”李云飞忽地上前一步,侧头向她哈了口气,露出恶作剧般的笑。

    一股烟味夹杂着酒气迎面扑来,方沁皱着眉偏开了脸。

    “害怕了?”李云飞一脸的无赖,“怕什么,反正还有好几个冷冻胚胎呢。我可都忍了半年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次偶尔为之就算了,以后还请你坚持一下。”方沁一边开门一边道,“你知道的,冻胚的成功率要比鲜胚低几个百分点。”

    李云飞拧起眉毛:“我还知道促排(卵)药的副作用相当大,我这也是为你好。”

    “为我好就请配合我。”方沁进门,开灯,把手袋放在玄关柜上,正要转身,突然身后一股大力把她撞向柜子,直撞得肩胛骨生疼。

    “够了,方沁,我受够你了!”李云飞双手按着她的肩,带着血丝的双眸在她面前放大,“除了讨论这个,我们之间就没有别的话题了吗?”

    方沁大睁着双眼看着他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李云飞似乎被她的目光击败,甩了下头,然后咬着牙恶狠狠地道:“好了,别总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我!好像错的总是我,我关心你都有错吗?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先放开我。”方沁瞥了下自己的肩膀,小声地说,“你弄疼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知道疼?”李云飞不但没有松手,反而一只手更加箍紧了她的肩,另一只手竟然从敞开的风衣穿入,探向她的腰间。

    “放手!李云飞,你疯了吗?你想干什么?!”柔软的皮肤被冰凉的手指触到,激得方沁浑身一颤。

    “我想干什么你很清楚,你想干什么我也很清楚。方沁,你不过就是在利用我罢了。十八点五的几率,见他妈的鬼!不如我直接给你一个好了!”李云飞说着,抬起一脚把大门踹上,手下不停,嘴唇也狠狠压了下来。

    方沁伸手抵在他的胸口,用力去推,奈何力量悬殊,如何能抵挡?不消片刻,便在他肆意地攻城略地下节节败退。

    然而那哪里是亲吻,根本就是重重的碾磨和啃噬,似乎在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抑郁和愤怒,不消片刻,她的嘴唇便破了。

    李云飞的唇间尝到血腥,竟好似嗜血的猛兽般,反而进攻得更加激烈,长腿向前一探,用膝盖顶开她的两腿,然后整个身体都贴了过来。

    隔着衣衫,方沁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火热。她微微一颤,放弃了挣扎和抵抗,闭上眼,两行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。

    咸涩的液体滚落到李云飞的舌尖,他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。

    方沁闭着眼睛,耳边只听到他压抑着的粗重喘息声。两个人都维持着之前的姿势,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突然身上一轻,方沁睁开眼,只看到李云飞开门而去的背影。

    “嘭”地一声门响,方沁怔了怔,身子软软地滑落到地上,头无力地垂落到膝间。过了好一会,终于更咽出声。

    丹尼说得对,这是一个灰色的平安夜。

    子夜时分,方沁收到李云飞的一条短信,只有一个词:“sorry.(对不起)”

    其实他用不着说对不起。她不怪他的莽撞和冒犯。她不自觉地流泪,只是因为觉得疼,心脏纠结在一起的那种疼;还有那种无能为力,以及那种对一切都无法掌控的恐惧感。

    他的怀抱火热而坚实,但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。

    她累了,真的很累了。

    “叮”的一声轻响,李云飞的第二条短信到了:“happythelanternfestival!”

    元宵节?快乐?

    原来,已经是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
    元宵节过后,两人依旧不通消息。

    一个多星期后的早晨,方沁又收到李云飞的一条短信,简单的一句:“happywomens’day(女士节日快乐)!”

    方沁一头雾水,去到医院上班才知道,原来今天是中国的三八妇女节。

    她仍然没有回复,只是暗自叹了口气:这么快,三月份了。然而前路迷茫,就好像这阴霾的天气一样,长久地看不到阳光。

    又隔了一星期,方沁接到一份同城快递,a4大小的专用文件信封扁扁的,轻飘飘的,寄件人那栏里龙飞凤舞地签着“李云飞”三个字。

    方沁心中一凛,连忙打开信封,谁知里面竟然是一堆纸屑。

    翻了翻,没翻出夹着什么东西来,干脆反转信封,把纸屑通通都倒在了桌面上。除了有一条两指宽的纸条,其它都碎得不成样子。

    方沁挑出那条纸看了看,认出是当初她和李云飞签的协议中,关于做试管婴儿以救治丹尼的那一条款。这么说,其它碎屑就是那份协议的残骸了?

    正想着,手机响了,方沁接起来,果然是李云飞:“快递收到了?”

    “收到了。你什么意思?”方沁问。

    “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?”李云飞一字一顿地道,“我,单、方、面、撕、毁、协、议。方小姐、方女士,恕我不陪你玩了。当然,你看到的那条保留。”

    不待方沁接话,李云飞继续又道:“至于什么时候去离婚,你来定,我随时奉陪。反正仁安那边已经建好了我们的档案,不会再查结婚证了。”

    方沁听到“离婚”两个字,终于反应过来:“你……有什么事我们最好当面谈。”

    “当面谈?免了,最近我很忙。还是等你考虑好了,咱们直接民政局见吧。”李云飞说完就收了线。

    “主任,二号台异常!”手术室护士在内线电话里呼叫。

    二号台?李云飞心里一紧,那是苏晨在做的手术。病人是个大一学生,校篮球队的,既往身体素质好,术前检查一切正常,按理说是个小手术,不然也轮不到苏晨上。

    “什么情况?”李云飞一边往胳膊上刷碘伏消毒,一边问。

    “术中创面渗血增多,查过两次凝血三项,最差的一次aptt63.1秒、pt18.7秒、d-d二聚体为0.3。结果出来后快速输注1000ml血浆和一支凝血酶原复合物、一支纤维蛋白原后,创面渗血有所好转,但之后的手术一直就是在出血、持续输血……”

    李云飞走到手术台旁时,苏晨正低着头,小心翼翼地缝合最后一针。

    然而随着大家长舒出一口气,患者的血压应声而落。

    李云飞立即上前,动手做心外压,同时吩咐:“去甲肾上腺素10毫克。”

    “94……86……75……63……37!”报血压的护士到最后声音都变了。

    “加肾上腺素1毫克。”

    ……(2分钟后)

    “再加肾上腺素1mg!”

    ……(5分钟后)

    “肾上腺素3mg!”

    ……(3分钟后)

    “准备电击……200焦尔……clear(保持距离)!”

    ……“250焦尔,clear!”

    ……“300焦尔,clear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苏大夫,已经超过四十分钟了。”护士上前去拉苏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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