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第三天,郑晨去看望了她的三个学生:常汇东、张小乐和王然。前两个孩子同李智平一样,生长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中;只有王然稍稍不同,他的父亲是著名的围棋选手。 常汇东的父母是开理发店的个体户。当郑晨走进那个小小的理发店时,常汇东正在给今天的第三位顾客理发,理完了,那人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坑坑洼洼的脑袋,笑嘻嘻地连声说好,常汇东的父亲很过意不去,坚持不收他的钱,可那人却执意要给。第四位顾客仍点名让孩子理发,当常汇东给他披上罩单的时候,他说: “小鬼,在我脑袋上好好练习练习,反正我也理不了几次发了,但将来小朋友们还是少不了理发师的,可不能一个个头发长得跟小野人似的。” 随后,郑晨也让常汇东给自己修剪一下头发,结果被这孩子弄得一团糟,末了还是孩子的妈妈帮着修了半天,才勉强看得过去。走出理发店,郑晨感到自己年轻了不少,其实自超新星爆发之后她就有这种感觉。面对一个突然变得陌生的世界,人们的感觉截然不同:要么年轻了许多,要么年老了许多。郑晨很庆幸自己属于前者。 …… 张小乐的父亲是一家单位集体食堂的炊事员。当郑晨见到张小乐时,他和几个小伙伴刚刚在大人们的指导下做完了主食和大锅菜,几个孩子战战兢兢地站在售卖窗口前,看着他们做的饭菜一点点卖完,看着外面集体食堂的大饭厅里坐满了吃饭的人,他们紧张地等了几分钟,好像没什么异常。这时,张小乐的爸爸用勺子敲了敲窗子,高声宣布: “各位,今天的饭菜是我们的孩子做的!” 饭厅中安静了几秒钟,接着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。 …… 郑晨印象最深的还是王然父子。郑晨到他们家时,孩子正准备离开家去驾驶员培训班学习。父亲送了儿子好远,长叹一口气,对郑晨说:“唉,我真是没用,活这么大,都不能教给孩子一点实实在在的本事。” 儿子让他放心,说自己肯定能学会开车,肯定能成为一名好司机。 父亲拿出了一个小包递给儿子,“把这个带着吧,没事时多看看多练练,千万不要扔了,以后总还是会有用的。” 同郑晨走了好远,王然才打开那个包,里面是一罐围棋子和几本棋谱。他们回头看看,王然的父亲,国家围棋九段棋手,还在目送着儿子。 同许多孩子一样,王然的命运后来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。一个月后,郑晨又去看过他一次。他本来是打算学习汽车驾驶的,却阴差阳错地开上了推土机,这孩子学得很快,郑晨再次见到他是在近郊的一个大工地上,他已经能独立开着大型推土机干活了。看到老师来了,王然很高兴,他让郑晨坐到驾驶室里看他工作。当推土机来来回回地平整着土地时,郑晨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个人专注地看着他们,让她有些奇怪的是,那是两名军人。干活的推土机共有三台,都是由孩子驾驶的,但那两名军人好像特别留意王然开的这一台,不时地冲这边指指点点。终于,他们挥手示意推土机停下,其中一名中校仰头看着驾驶室中的王然大声说: “孩子,你开得不错,愿不愿意跟我们去开更带劲儿的东西啊?” “更大的推土机吗?”王然探身问道。 “不,开坦克!” 王然愣了几秒钟,随即兴奋地打开车门跳下地去。 “是这样,”中校解释说,“由于种种原因,我们这支部队这么晚才考虑培养新一代的接班人,现在时间很紧,想找些有驾驶基础的孩子来,这样上手快些。” “开坦克和开推土机一样吗?” “有相似之处,都是履带车辆嘛。” “那坦克一定比推土机难开吧?” “也不一定,至少坦克前面没这个大铲子,驾驶它不用考虑前方的受力问题。” 就这样,王然这个九段棋手的儿子成了一名装甲部队的坦克驾驶员。 …… 第四天,郑晨去看望了两个女生:冯静和姚萍萍,她们都被分配在保育院工作。在即将到来的孩子世界,家庭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名存实亡,保育部门将成为规模很大的机构,有很多女孩儿将在这个行业中度过她们剩余的童年时光,抚养那些比她们更小的婴幼儿。 当郑晨在保育院找到她的那两个学生时,她们的妈妈正在教她们怎样带孩子,与这里其他的女孩儿一样,她们对哭闹的小宝宝完全束手无策。 “真烦人!”姚萍萍看着小床里大哭不止的小宝宝说。 她妈妈在旁边说:“这是需要耐心的。宝宝不会说话,他哭就是说话,你要搞明白他的意思。” “那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呢?我给他奶他又不吃。” “他现在是想睡觉了。” “想睡觉就睡嘛,哭什么?烦人!” “大部分孩子都是这样的,你把他抱起来走走,他就不哭了。” 果然如此。萍萍问妈妈:“我小时候也这样吗?” 妈妈笑了:“你哪有这么乖,常常哭叫一个小时都不睡的。” “妈妈,我现在才知道你带大我真是不容易。” “你们以后更不容易。”妈妈黯然神伤,“以前托儿所的宝宝们都有父母,而以后,只有你们把他们带大了。” 在保育院里,郑晨一直呆呆地很少说话,以至于冯静和姚萍萍都关切地问她哪里不舒服。 郑晨想到了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。 现在世界各国都已经禁止生育了,很多国家还为此立法,从而成为公元世纪最后的法律。但在这个时候,法律和政令都失去了作用,怀孕的女性有一半选择把孩子生下来,郑晨就是其中之一。 第五天,郑晨回到了学校。学校里,低年级的孩子仍在上课,而给他们讲课的则是高年级的孩子,这些孩子将被培养成老师。郑晨走进办公室时,看到了自己的学生苏琳和她的妈妈,苏琳的妈妈也是这个学校的老师,她这会儿正在教女儿如何当老师。 “这些孩子真笨,讲了多少遍了,两位数的加减法还是不会!”苏琳气恼地将面前那堆作业本一把推开。 妈妈看着女儿说:“每个学生的理解能力是不同的。”她挨个儿拿起作业本翻看,“你看,这个是不理解进位的概念,这个呢,是搞不懂借位的概念,你必须区别对待。你看看这个……”她递给苏琳一本。 “笨,就是笨!这么简单的算术都学不会。”苏琳看了一眼就把那个作业本丢到一边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道两位数加减法的算术题,都犯了她这两天批阅作业时已经看烦了的那些愚蠢的错误。 “这可是你五年前的作业本啊,我一直为你留着。” 苏琳吃惊地拿起那个本子,看着那些稚拙的字迹,一点都没认出来那是自己写的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