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平鸽(7)-《生如逆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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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卡拉想了一会儿:“成交”。

    有士兵拦住她搜身,陆青时直接抬手一枪干掉一个,温热的血溅到了脸上。

    医生的手微微颤抖着,不太明显的喉头上下滚动,即使杀的是恐怖分子,她还是心有余悸。

    救人的手变成杀人的手。

    她想,自己一定会下地狱的。

    陆青时咽了咽口水:“我只是一个弱女子,你的士兵欲对我图谋不轨”。

    在自己的老巢里,这个堡垒四面不透风,被两米的高墙团团围了起来,外围还有瞭望台和哨塔。

    她插翅也难飞。

    某种情况下来说,卡拉是个自大的男人。

    他一脚踹向了身旁的喽啰:“都他妈的把枪给我收起来!”。

    说是手术室,其实也就是干净一点的屋子,简单摆了操作台,无影灯,一台呼吸机,几个氧气瓶,还有血液透析仪,这些天巴尔就是靠这个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。

    陆青时看过检查报告后,又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叫巴尔的年轻人,和他的兄长一样,其貌不扬,却也是中东地区最大极端组织的头目之一。

    她无法用简单对待病患的眼光来看待他。

    一想到要为这样的人做手术,她就止不住地犯恶心。

    她甚至觉得,自己不配当医生,救了他一个人却有更多的人遇害。

    如果顾衍之在,她一定会恨她的。

    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,这是她唯一的筹码。

    进入这间手术室会通过一道金属屏蔽门,机器并没有响,卡拉知道她身上没有携带武器,唯一的枪也在刚刚被收缴了。

    “躺在病床上的是我的弟弟,巴尔,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?是我的好兄弟,我们一起长大,一起对抗这个陈旧而腐朽的世界,一起让更多的人通向永生,让颠沛流离的难民加入我们,给他们武器弹药也给他们粮食,给他们栖身之所,也给他们女人……”

    陆青时不耐烦听他的长篇大论:“我要见到她,确认她的安全,我再做手术”。

    “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?”卡拉的枪口对准了她。

    陆青时不躲不避,眼神坚毅:“杀了我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救他”。

    “女士,你倒是提醒我了,我完全可以用那位女军官的性命来要挟你,她为了你没有冲我射出那致命的一枪,你为了她一个人跑来这里,你们……”。

    她抬头,抿紧了唇角,替他扣下扳机,眼里都是无怨无悔。

    “她是我的女人,你可以这样做,但我保证,您只能得到两具尸体”。

    她手往床上一指:“不,是三具”。

    卡拉收了枪,她知道他并没有被说服,只是狂妄自大,认为她并没有力量逃出这里。

    “来人,带她去见那个女军官”。

    陆青时捏紧了袖子,总有一天,她会让卡拉为他的狂妄而付出代价。

    地牢里潮湿、阴暗。

    一只老鼠爬过她的靴面。

    一窝蟑螂受惊从草垛里四散跑了出来。

    天花板上滴下腥臭的水。

    脚下踩着的不知是什么东西,或许是稻草,又或者是人类或牲畜的排泄物。

    陆青时在电视上见过的猪圈都比这干净。

    她跟着领头的喽啰走过去,躺在监牢里的人目光呆滞无神,暴露在外的伤口里有白花花还在蠕动的蛆。

    这里关押的白人、黑人、亚裔……什么人都都有,甚至还有小孩子供他们取乐。

    她听见一个小男孩撕心裂肺喊:“help!”。

    随即是男人的低/喘夹杂着咒骂声,逐渐悄无声息。

    光是看着,陆青时就咬碎了一口银牙,她恨不得把这些人生吞活剥了。

    同样都是生而为人,他们怎么就可以这么残忍?

    她盯着前面带路人的脖子,蠢蠢欲动。

    “到了”。

    他顿住脚步。

    陆青时扑在了栅栏上,伸长了手臂去够她:“顾衍之,顾衍之,醒醒……”。

    说着说着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
    无论是刚刚和恐怖分子谈判时,还是杀人的时候,倔强的医生始终都没有哭,直到见到遍体鳞伤的她,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。

    “你们对她做了什么?!滚蛋!禽兽!畜生!fuck!”。

    情急之下她什么话都骂,反而逗的那些人笑起来,有人替她打开了牢门,陆青时扑进去,跪倒在她身边。

    “顾衍之……”她轻轻捧起她的脑袋,去吻她满是脏污的脸。

    还能察觉到微弱的鼻息,她还活着。

    这让陆青时又哭又笑。

    她把人抱进怀里,隔着铁链抚摸她瘦骨嶙峋的脊背,又摸摸她的脑袋,滚烫的泪水落进颈窝里。

    她在她耳边用中文轻轻说:“衍之,等着我,等我带你回家”。

    被严刑拷打的时候她有无数次想过自尽,但每次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转了一转,她就又会想起她的脸,她的笑容,她的体温,想起远在祖国的那两只宠物。

    想起她曾对她许下的美好未来。

    一猫一狗,换一个大房子,再要一个混血宝宝。

    就是这些念头支撑着她挨过一轮又一轮的严刑拷打与精神折磨,支撑着她活下去。

    在被俘的那一刻,作为军人的顾衍之就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现在活着的,只是普通人顾衍之,想和她有美好未来的顾衍之。

    哪怕只要有一口气在,只要那些人不真的弄死她,她就会咬着牙坚持下去,拼着这一副破败的皮囊也要出去见她最后一面再死。

    从很久以前开始,陆青时就是她的求生欲了。

    这次,也不例外。

    再次醒来,不再是阴暗潮湿的牢房,她躺在了病床上,还盖着被子,手脚仍被铁链束缚住,但床边竟然还放了一杯水。

    她盯着看了半晌,猛地从床上扎了起来,铁链哗啦作响,她就像一头困兽一般徒劳地挣扎着。

    手腕被磨破了皮,脚上全是血泡,沙哑的嗓子从喉咙里发出了绝望的嘶吼。

    她知道,她来过了。

    否则她不会有这种待遇。

    几个喽啰走进来,手里拿着枪,把一团破棉絮塞进了她嘴里,铁链从床边解开,拉在了手里,几个彪形大汉拖着她亦步亦趋。

    这是卡拉最喜欢的节目之一。

    欣赏人类的脆弱与无助。

    陆青时在下面做手术,他在上面看着,手里夹着雪茄,喽啰替他点燃。

    他深吸了一口,替自己把伏特加斟满。

    “你的女人真是一位出色的外科医生,不是吗?”。

    顾衍之被人按着跪在地上,跪在他的脚下,眼睁睁透过橱窗看着她违背了职业道德,违背了医者仁心,违背了道义准则,为巴尔做手术,为全人类的渣滓做手术。

    她的内心该有多痛,她该经过了多少挣扎才来到了这里?

    看着她通红的眼眶,一丝不苟的动作,她的心也在滴血。

    顾衍之知道,她是为了她。

    她绝望地哭嚎,想要求她住手,想让她滚,却发不出一丝声音。

    嘴里逐渐品尝出了血腥味,顾衍之的指尖深深扣进了泥地里,指甲翻开,鲜血淋漓。

    卡拉察觉不对,一脚踹了过去,她倒在地上大口喘息,嘴里塞着的棉絮已被鲜血浸湿。

    一个喽啰一枪托砸下去,头上鲜血直流,她又被人用铁链拖回了刚才过来的房间里。

    七个小时之后,手术顺利结束。

    旁边观摩的助手是卡拉的人,跑去报告了他,男人鼓着掌走进了手术室。

    “女士,您真是太棒了,除了那个特种兵外,我都要爱上您了”。

    陆青时放下手术刀,面不改色:“我们可以走了吗?”。

    “巴尔什么时候能醒?”。

    “麻药过了就能醒了”。

    男人使一个眼色,几个喽啰团团围住了她:“那很抱歉,要您待到那个时候了”。

    陆青时指尖捏着一把薄薄的刀片,对准了巴尔的颈动脉:“都别动,我怎么知道您守不守信用”。

    “在这之前您可以一直待在这里,但是如果巴尔有什么不测的话——”。

    他挥了挥手,几个喽啰押着昏迷的顾衍之走进来,把枪抵上了她的喉咙。

    “她也会死,女士,我希望您聪明点”。

    陆青时站在床边,把雪亮的刀锋收进袖子里。

    “好,等他醒来,巴尔交给你,我带她走”。

    这注定是漫长的十二小时,陆青时一个人蜷缩在手术室里,守着这名名叫巴尔的恐怖分子。

    她也曾试图用耳蜗里的微型通讯器跟她联络,但都没有回音,不知道是被收缴了,还是她一直在昏迷着。

    她有没有再受到严刑拷打,有没有再被折磨?

    她知道卡拉不是那种会说话算话的人,但她需要一些时间来保存体力,她也准备了最后的杀手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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