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生命的插曲-《同学有点甜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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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瑞瞪着他,缄默不语。苏雨眠干脆主动退了一步,对易聊道:“我先去买点盐。”
易聊板着的脸这才有些松动,轻声说:“我一会儿去找你。”
苏雨眠推着车子离开后,许瑞酸气冲天地发问:“你和苏雨眠谈恋爱了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我打电话,你从来都不接?”
“不想接。”
许瑞咬着下唇,隐忍道:“苏雨眠碰瓷了,你不知道吗?还碰了一位明星,她就这么想红……”
易聊打断她:“你亲眼看到了吗?”
“啊?”许瑞愣了。
“你亲眼看到miyuki辛辛苦苦写下了那首歌词,然后被苏雨眠赖上的吗?”
“我……”许瑞突然答不上来。
易聊冷笑一声:“我再问你一遍,你刚才,说一中出了什么狗?”
许瑞没有接话。
“我来告诉你吧。”他的声音冷得像刀子,“一中出了校园霸凌狗。”
许瑞脸色瞬间煞白,尖声道:“你什么意思?!”
他的眼里含笑,却冰到极点:“你说呢?”
“我……我没有霸凌她,以前年纪小,不懂事,闹着玩而已。”
“闹着玩?”想起前几天苏雨眠对着宋清名崩溃大哭的样子,易聊的笑容突然敛起,声线压得极低,眸光又黯下几分,“你现在还觉得是闹着玩的吗?”
许瑞眼神闪躲,不敢说话。
“校园暴力,校园霸凌,一直没得到应有的重视,就是因为千千万万个像你这样的人,打着‘不懂事’‘闹闹而已’的旗号,明目张胆地犯着伤害他人的罪。”
易聊的语气很平静,许瑞却无法平静。
他此刻的眼神很恐怖,泛着血色,许瑞从没见过这样的他,害怕得下意识后退。
“你们这样的人,从来没想过校园暴力会对一个人的身心造成多严重的损伤吧?被你们伤害过的人,最终抑郁和焦虑的概率是他人的好几倍。”他始终面无表情,“同样是身心发育尚未健全的未成年人,你们打着一个冠冕堂皇的旗号去欺负另一个无力反抗的人。请问,这跟穷凶极恶的罪犯有什么区别吗?”
易聊声色残酷,犹如审判恶魔的天神,冷静、平稳,却异常冰凉。
他一字一句,宣读着最终的审判结果:“你,才是该无地自容的那个。”
苏雨眠手上拿着一包盐,松软的质感捏在手指尖。她垂着眸,把包装上的说明默读了第十五遍。
盐的货架离刚才的瓶装酱料货架很近,苏雨眠站在这儿,就能将易聊和许瑞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到耳朵里。
像是挤压了很久的冤屈终于被昭雪似的,她鼻子发酸,一遍遍地读着包装说明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,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下来。
她知道,她其实一直都知道,校园霸凌这种事,如果不报复,往往就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。霸凌者的未成年身份是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,外界不仅不会重视,反而会笑着说“哎呀,都是小孩子嘛”。
可是他们不知道,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利弊,但小孩子的恶意却是最纯粹,也最残酷的。
易聊从背后绕过来时,就看到苏雨眠耷拉着脑袋的背影。
他叫了一声,苏雨眠慌张地吸了吸鼻子,把被她按出五指印的盐放回货架,转过身来。
她眼眶有点发红,像是只委屈的小兔子,易聊心脏一抽。
苏雨眠赶紧别开眼,紧张地指了下货架:“你说,哪种盐比较好吃?”
易聊扫了一眼,目光落在面前那袋可怜的“五指印”盐,拿起来掂了掂,说:“就它吧。”
“别了,皱巴巴的,换个新一点的吧。”
“这可是你捏出来的。苏雨眠,你玩儿过了就不对人家负责了吗?”易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,“原来你是这样的人?”
苏雨眠顿时憋红了脸:“我不是!你别瞎扯!”
“没关系。”他好整以暇地笑起来,眼睛亮晶晶的,弯下腰,凑到她耳边低声说,“你也可以玩玩我,我不介意。”
苏雨眠的心态瞬间爆炸,耳郭上还有他呼出的热气,似乎有眸中看不见的、毛躁的东西从心里升腾起来。
危险,真的太危险了!
面对易聊,她的耐撩力实在很差,胡乱地推着购物车扭头就走。
易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,把她拖了回来。
苏雨眠深吸一口气,强装淡定地说:“易老师,您脑子现在在想些什么东西?说好的养生书法家呢?”
“……不是。”
“别解释了,我现在就去买袋去污粉送你,不用谢。”
“不……”
“还说不是?我还是那句话,别解释了,我直接假装没听到,没问题吧?”
“没问题,但我只是想告诉你,”易聊无奈地勾了勾嘴角,指着她身后说:“你推错购物车了。”
苏雨眠:……
“那是人家的车子。”
苏雨眠:……
“咱们的在这儿。”
苏雨眠:……
这接下来的一路,一直到回家,苏雨眠都没跟易聊说一句话。
易聊默默地把食材归置进冰箱,然后进了书房摆开笔墨纸砚。
苏雨眠坐在沙发上一边撸猫一边吃雪饼,等心情平静下来后,后知后觉自己有点恩将仇报,内心隐隐有点不安,尤其看到易聊忙碌的身影,她更加内疚了。
她慢吞吞地挪进书房,清了清嗓子,说:“喀,你饿不饿?要不要吃个雪饼?”
易聊笔尖顿住,扭头看她:“你不生气了?”
“……别问这种废话,你就说你吃不吃嘛。”
“想吃,但我从来不在书房里吃东西。”易聊充满暗示地挥了挥爪子里的毛笔。
苏雨眠说:“那我给你把雪饼放在客厅?”
易聊眼角抽了抽,平和地说:“我一时半会儿写不完。”
苏雨眠了然:“所以你不吃了?”
易聊有一点噎,缓了片刻,道:“我不在书房吃东西是我的原则,但你可以。”
苏雨眠纠结了半天,试探性地问:“那你是不是要我喂你吃?”
易聊梗着脖子,不肯低下下巴,却始终不置可否。
苏雨眠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雪饼袋子,准备再开一包,却突然觉得尴尬。她刚才就想着怎么开这个口,压根儿没注意雪饼已经被她吃完了。
桌上的袋子里空荡荡的,只有穿着吊带裤的旺旺小人翻着白眼看着她。
苏雨眠心虚地缩了缩脑袋:“对不起,好像……都被我吃完了。”
“不是还有吗?”易聊说。
“没有了啊……”
“还有半块。”易聊目光落在她手上。
她手里捏着仅剩的半块雪饼,边缘被她咬出参差不齐的牙印,还挂着一丝可疑的口水印记。
苏雨眠刚要说“这不行”,易聊就忽然弯下腰,脑袋凑过来,直接从她手里把她吃过的半块雪饼咬进嘴里。
他舔了舔唇边的糖块儿,嗓音沙哑:“我饿。”
苏雨眠呆怔了半天,男人发梢上清新的洗发水味儿还萦绕在鼻尖,他舔着嘴角的时候仿佛头上长出了两只恶魔小角,眼神中也浮着笑意。
苏雨眠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,假装很镇定地说:“那是我的半块雪饼,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吃了?”
“那怎么办?”易聊耸了耸肩,道,“换点别的什么补偿给你?”
“你要换什么?”苏雨眠问。
他抚了抚宣纸,说:“给你写两个字‘雪饼’?”
“我不要,裱出去太丢人了。谁家墙上会挂这两个字啊!”
“那‘仙贝’也行。”
“……这跟雪饼有什么区别?”
“我就这一项才能,你这也不要,那也不要的,该不会是……”易聊忽然顿了一下,意味深长地说,“要不我以身相许吧?”
……
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!
苏雨眠大大地翻了个白眼,火速走出了书房。
在客厅里陪猫兄又玩了一会儿,她镇定了一些,才伸着脖子继续对书房的方向说:“其实我刚才……是要对你表达感谢的。”
易聊静静的,没有接话,迤逦的水墨画出一个撇,然后停住。
“有一次,我看到你和沈聪坐在咖啡店里,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是在帮我,我还有点不高兴。”苏雨眠挠了挠猫兄的下巴,继续道,“还有今天,我听到你跟许瑞说的话了,我不是故意偷听……但是,真的谢谢你。”
谢谢你代替我对加害人说出那样的话。
谢谢你替千千万万个我们说出那样的话。
就算校园霸凌和校园暴力的事件在未来依旧得不到足够的重视,就算无数个苏雨眠和宋清名那样的孩子会存在,也谢谢你能够听见我们心底的声音。
苏雨眠在心里默默说了很多话。
对着易聊本人,她有些说不出口,但她知道对方都懂,就像她从不过问他家的事情一样。他们俩之间,从刚认识的时候起,就有一种无形的默契。
在b市这样偌大却空虚的城市里,这样的默契会让人产生情不自禁沉溺的依赖感。
安静了一小会儿,易聊的声音忽然从书房里传来:“我都知道。”
你看,他真的都知道。
易聊继续道:“我就是……不想看到你被人欺负。”
苏雨眠说:“啊,因为高中时候的事吗?我跟你说过的,不用放在心上,我不会怪你,你也别感到愧疚什么的。”
“不是愧疚。”易聊垂着眸否认,“无关愧疚。‘不想看到你被人欺负’,其实就是这句话的表面意思而已。”
苏雨眠低头,捏紧衣服的一角。
她现在心跳恨不能以每分钟两百下的速度狂奔,她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。是因为感激?还是因为依赖?还是因为……别的什么?
她假装不在意地说:“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。”
“问。”
“你在教室的黑板上贴的那张字条‘愿能与你重逢’,指的是我吗?”
“是啊。”易聊答得很快。
“你……那个时候就想到跟我重逢了?”
易聊没说话,而是搁下笔,走了出来。他走到沙发跟前蹲下,让自己的视线微微低于苏雨眠的眼睛,这样苏雨眠就能垂下眼睛看他。她垂下眼睛的时候很安静,像个乖巧的毛茸茸的小动物。
“苏雨眠,你搞错了一点。”易聊身上有淡淡墨香。
“嗯?”
“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跟你重逢。”
苏雨眠的心跳漏了一拍:“我们已经重逢了。”
“可我还是没变。”易聊眼睛里染上阳光,温柔地说,“只要一看不见你,我就会想着你。写字的时候、上课的时候、参加书画展的时候——每一个时刻,我都在奢求命运把我赐予你。”
他太温柔了,像是夜空中所有的星星都被揉碎了,掺在他的眼眸中,而眉宇间则有如一条溪流,映照出星星的光泽。这是苏雨眠无法招架的温柔。
她差一点点就要点头了,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。
前任房东的来电把他们从星空中拉回到现实。苏雨眠的脸还红着,走到窗边接起了电话。
“小苏啊。”房东太太的声音听着很为难,“我这房子不是准备给我儿子留作新房吗?”
“对的,怎么了?”
“可是最近哦,收到了一些包裹,收件人是你。”
“我?”苏雨眠一头雾水。爸妈已经去旅行了,谁会给她寄包裹?
房东太太纠结了一会儿,说:“看寄件人,好像是网上那个跟你吵架的歌手的粉丝送来的。”
苏雨眠心里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。
“我觉得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,包装上还画了骷髅头……阿姨直接帮你扔掉吧?”
苏雨眠的眼前有点花,跌坐在沙发扶手上。
“还有一件事……”房东太太犹豫了一会儿,才试探着开口,“你看,能不能想办法说明一下,这个地址……”
苏雨眠回过神来,赶紧道歉:“阿姨对不起,对不起,给您惹麻烦了!我马上就去说明那个地址我已经不住了。”
“唉,希望你能理解,我们也是没办法的。”
“理解理解,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挂了电话,苏雨眠怔怔地看着手机上显示出未读的几十条短信。
在易聊的牵引下,不知不觉过了几天还算正常的生活,她差点以为风波过去了。
原来还没有。
他为她构造的小世界外,依旧是躲不掉的血雨腥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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