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路新宇东京城劫法场,前有城门阻碍,后有邓辛张陶四将领兵捉拿。四将知他往东门逃去,追至城门边不见着身影。真祥麟道:“此处我一直把守,不见贼人到来。”又往西南北三门问寻,皆不曾见。邓宗弼怒道:“这厮岂是背上生翅飞去了不成!”下令全城挨家挨户搜查,仍是未果。 又有士兵来报:“东门城墙角处寻得一地洞,可通城外。”四将来看,果有一洞,大怒,就令填埋,并将路新宇身形画出,令各州各府悬赏捉拿。再言宋江等三十六人,皆被凌迟处死,斩首示众,可叹梁山大业,就此化作一场梦。 且说这路新宇,逃出汴京城后,不急着前往石碣村,先一路向东,再而南下,昼行夜息的行了四五日,赶到家乡淮阳军下邳县。 话说这下邳县内,有一“仁义庄”,乃是淮阳军境内最富豪的人家,庄上有庄主二人,是对异姓结拜姐妹。大庄主姓田,双名雅珠,待人有礼,从不记仇,乐善好施,常以孔孟之理教人,县内皆称其为小孔孟。二庄主姓季,双名晓宇,却是性格刚烈,最爱结交朋友,甚是讲义气,若有难事寻其相帮,必尽全力,都唤其作赛孟尝。 路新宇寻思道:“不如在此处借住一晚,借些盘缠,也好方便赶路,再去石碣村寻侄儿们不迟。”便来敲门。多时,走出一个庄客,路新宇与其施礼道:“敢问田庄主在否。”这庄客见路新宇蓬头垢面,衣衫褴褛,心中十分嫌弃,就道:“哪里来的叫化,快走快走。”新宇怒道:“你这鸟厮怎的说话,我向来不曾听闻仁义庄有驱人的,快与我通报一声。”庄客不肯,执意要赶新宇走,二人争执起来。 又见庄内走出一人,道:“何事在此吵闹?”路新宇抬眼望去,但见:眼如丹凤,眉似柳叶,面若桃花,娇娆身材,轻盈体态。好似月娥离蟾宫,又如织女下凡尘。新宇暗道:“不想我这下邳县内竟有如此佳人。”听那庄客道:“尹主管,这叫化来庄前生事。”新宇便道:“实是我要求见二位庄主,却被这厮阻拦,若不看贵庄礼节,早打翻了他。” 只听这尹主管道:“这位壮士且不必动怒,这厮是庄上新到之人,不熟规矩,凡来我仁义庄者,尽相招呼。今大庄主往临县去了,不在庄中,只有二庄主于此。壮士可先在庄上沐浴,换身干净衣裳,我去与二庄主通报。”路新宇又想:“这尹主管却是通理之人。”相互行了礼,便由庄客引了进去。 多时,路新宇沐浴更衣已罢,至厅前,只见走出二人。尹主管道:“这便是季庄主,身旁跟着的是这庄上的另一位主管。”路新宇望去,这季晓宇怎生模样?却是:一头乌黑短发,桃花眼一字眉,若是开口,声如洪钟。着一身湛蓝云肩袍,腰系玉绦环,足穿银线皂色靴。看似强健汉,实是女儿身。又有诗单赞这季晓宇的好处: 不带妆佩素女郎,交际从来正堂堂。 千金一掷如挥土,淮阳军内济泽忙。 英雄何较出身短,恩德同待名常扬。 侠肝义胆季晓宇,到处人称赛孟尝。 季晓宇相迎行礼道:“庄中愚夫不知礼数,多有怠慢,还望见谅。敢问足下高姓,哪里人氏?”路新宇连忙还礼道:“小可亦是这下邳县人氏,只从东京而来,本欲赶往济州,因盘缠吃紧,故先返乡,欲往庄主处借些。小可姓路,双名新宇,因性子直,说话步子快,爱打抱不平,人送浑号‘圣凌风’。承蒙于庄上清净了身子,又赠这绛红袍相穿,甚是喜欢。”单有诗赞这路新宇: 净面皓齿片唇红,墨眉冽目双眸棕。 天生泪痣眼边住,览尽世间人不公。 一身武艺姜公胆,哪惧雷霆与兵戎。 淮阳军中路新宇,疾恶人称圣凌风。 季晓宇就请路新宇上座,路新宇再三推让,就坐了客席。不移时,就有数个庄客来把酒托肉,二人吃了七八杯,又听季晓宇道:“足下既是东京来客,想必知那梁山好汉被处刑一事。”路新宇暗惊:“莫不是行事言语中露了马脚?”道:“岂会不知。”季晓宇长叹一声道:“素问梁山好汉替天行道,忠义双全,个个英雄豪杰,这天杀的朝廷竟灭之。又有那劫法场的好汉,遭悬赏捉拿在彼,我若寻得此人,定设法护之。”新宇又寻思:“却是在套我?”便道:“庄主想必是吃醉了说笑,此话若被闲人听去,却要惹祸上身了。”季晓宇忽的拍案道:“我若扯谎,便葬于乱箭之下!”新宇大惊,静下神来左右寻思,只听他笑道:“若是我寻得此人,便捉了去领赏。” 就听得一声响,季晓宇掷杯于地,与左右二主管道:“送客!庄上留不得此人!”二主管面面相觑,不知怎生是好。只见路新宇起身拜道:“常闻庄主为人,又推敲方才言语,故此以话来诈庄主。那劫法场之人却是‘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’。”季晓宇惊道:“莫不是足下?”新宇道:“确是小可。本想是言语行事中漏了陷,被庄主诈之,却见庄主赌出咒来,复再将庄主诈之,就舍命拼着一把,诉出身份,还望庄主莫怪。” 季晓宇大喜,忙起身来扶入座,再来把酒,二人又吃了几杯,听路新宇说道:“我自幼在师门习武,后闻梁山大名,便有上山之意,怎奈师父不允,只是常往山上与众家兄长小聚一番,后多有书信来往。我那师父胡百元,却是与卢俊义、林冲二位哥哥的师父,铁臂膀周侗同出一门,师父入门晚,是师公门下最后一位弟子。闻官军征剿梁山,我与山上书信不通,当时就要下山前去助力,却遭师父死死阻拦。直至听闻梁山被破,众兄长被押往东京,情急之下留下封书信,私自下山前去搭救。只可惜势单力薄,倒受公明哥哥托孤,逃离东京后势必要去寻到侄儿们,再回师门。“ 季晓宇道:“好汉若不嫌弃,寻他等后可带至此处,由我姐妹二人照养。”路新宇起身再拜道:“庄主好意小可心领,被缉之人怎敢多扰此处,明日便离去。”季晓宇再三挽留不住,就先令庄客撤去酒席,引路新宇去客房住下。 有道是:自古奸邪身边住,稍有闪失便遭殃。 众庄客中,有个名唤李二的,那酒席中二人言语被他听了片面去,待散席后谓季晓宇言:“如今朝廷出八千贯赏钱捉拿此贼,不与他解送官府,反留此处,若事发必连累我等。”只见季晓宇两眼圆睁,呵斥道:“你这不懂事的鸟厮,如此义气之人相交不及,岂可送往官府!汝是要坏我声名,教我葬于乱箭之下么!”就将李二斥退出去。 这李二忍气吞声,只自寻思道:“我这主人好不晓事,私藏贼寇,倘若事发,定全庄遭难,岂可因她而葬送了我?我便自去通告知县,不仅有这八千贯赏钱,论功劳这仁义庄亦难免不是我的,更有那尹主管生的甚是貌美。”想罢,就悄悄离庄,往县衙去了。正是: 祸由萧墙起,恶从心里生。 李二贼子野心,不知季晓宇与路新宇后果如何,且待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