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集 吃鸡风波-《华夏真相集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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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府宅第,月朗星稀。
诸卿进入廊舍坐定,见案上肉山酒海,香味四溢。又因早已饥肠辘辘,于是也不谦让,各自动手攫食。廊下众军更无拘束,皆将兵戈倚于墙角,放怀大饮大嚼。
将至二更,忽闻宅内再次鸣钟,此番是连响四下,不同于传餐之时。东郭偃听此暗号,便知庄公已死,乃起身离席,对众侍臣拱手说道:想是内院酒宴已罢。诸位宽坐,待我入内,促请主公回宫。
遂转身离去,出门后打个暗号,高声叫道:左右,换烛添酒!
门侧甲士早已埋伏多时,闻声悉起,持械闯入室中。
众臣见甲士持戈进来,皆都大惊,或坐或立,手足无措。
州绰等身为百战之将,到底机敏,急去屋角寻找兵器,却都摸一个空。
镜头闪回。原来上酒布菜之时,庆封在末座相陪,早趁众人酣饮之时暗动手脚,命令斟酒仆从,将诸将顺手兵器皆都盗去,藏过一边。
州绰、公孙傲虽然半醉,又无趁手兵器,兀自仗其武勇,拔出肋下佩剑,拼力抢出。
众甲士围裹上来,早被州绰与公孙傲砍倒七八个,跳出大门。
州绰因见甲士皆持长戈大戟,佩剑不得其施,乃大喝一声,奋力拔起府门外左边系马石柱,双臂抱持拒敌。公孙傲见样学样,奔向右首,就地绰起下马石磴,舞动上前。
那石桩石磴,怕不都有五七百斤重量?二将分别将此作为兵器,舞动如风,竟是浑若无物。由此甲士碰上便死,轻者带伤,近身不得。
正在相持不下,府门忽启。崔成、崔疆率二百弓手自内而出,命令持戈甲士退下,只将庄公随臣围裹在内,乱箭齐发。
公孙傲与州绰便有万夫之勇,又如何抵挡强弓劲矢?只听弓弦乱响,羽箭破空,矢如猬集。于是终杀贾举、公孙傲、偻堙、州绰,随从并皆伏诛。
二崔及棠无咎、东郭偃命令打扫战场,掩埋尸体,销除兵叛痕迹,直忙了一夜。
夜幕终散,金鸡破晓。
次日天明,诸卿大夫上朝,不见庄公升座,皆感讶异。
正在此时,却闻后宫大举哀声。却是贾竖回宫,已将庄公死讯传开,嫔妃由此号哭。
众卿正惊慌间,贾竖入殿传诏:国君夜来安睡,早晨呼之不起,已经驾薨。
众臣见贾竖宣诏时面无戚色,且不时看向班首右相崔杼,便即全都明白,嗡嗡私议:国君暴崩不假,但非无疾而终,必是被此位被戴绿帽子国相,弑杀了也。
朝堂上寂静片刻,继而哭声一片。邴师、封具、铎父、襄尹等庄公近臣,哭罢多时起身,见廊下甲士密布,毕是崔杼府中家兵,知道今日难出此门,皆都拔剑,自杀以殉。
当时大殿上死尸横陈,众议汹汹,崔杼与庆封止喝不住,由是大乱。又见庄公亲信近臣皆都自尽,只得宣布散朝,一面通知死难诸臣家属,前来领尸归殓。
朝中诸臣当时拥戴庄公者颇众,又有不肯即死,欲留此身以为庄公报仇者,于是归家之后,各聚家甲,另作打算。
庄公有两名亲随侍卫,俱都为当世有名勇士,一为王何,一为卢蒲癸。
王何回到府中,立即收拾车仗,趁乱出于南门,逃奔莒国。
卢蒲癸归家之后,略加收拾车马行囊,然后唤来亲弟卢蒲嫳:贤弟,你非主公亲信,可留在国中,先屈身降贼,以备日后内应,必报此仇。
卢蒲嫳:我自无妨,兄长却往哪里去?
卢蒲癸:我且奔晋国,求伯主借兵,来剿灭崔杼待一班弑君之贼。
叮嘱已罢,立即出府登车,出离临淄西门,往晋都绛城方向而去。
大半日之后,卢蒲嫳估算兄长已在数十里之外,遂亲至庆封左相府出首,诉说自己与兄长并非一路,要求归附幕府,愿为走卒。庆封并无怀疑,便即用为家臣。
又有大夫申鲜虞,向来与崔杼、庆封不合,知其二人必不会放过自己,于是出奔楚国,其后仕楚,官拜右尹。诸大夫余者因知是崔氏作乱,吉凶未明,皆都闭门不出。
只有上大夫晏婴,散朝后并不回府,立于殿口,高声叫道:主公岂是驾崩于内宫?此时必在右相崔杼府中!你满朝众卿,谁与我前往吊之?
此时崔杼早已还府,殿上尚有十数个大夫,闻言皆都缄口不言。
晏婴冷哼一声,不再理会,将身出殿登车,直入崔氏府宅。
崔府阍者见是晏子,不敢阻问,任其直入内庭。
晏婴大步以入,果见庄公尸身犹在墙根之下,左股中箭,满身血污。原来崔氏二子虽将诸将众军尸首掩埋,但庄公毕竟乃是一国之君,事后必要发丧大葬,故此未敢处置。
当时崔氏父子、东郭偃、棠无咎等人,见晏子私闯相府,皆都持戈以待,冷眼旁观。晏婴更不理会,径奔墙下,头枕庄公之股,放声大哭。号哭半晌,真个是风云变色,铁人下泪;复立起身来,捶胸顿足,踊跃三度,然后趋出。
棠无咎这才反应过来,便问崔杼道:何不杀之,以免众谤?
崔杼摇头:此人乃齐国大贤,天子与诸侯皆知其名。我若杀之,犹且胜过弑君,必失人心,且招晋伯及诸侯之兵速至,引来灭族之祸!
棠无咎等同党听闻是言,无不凛然生惧。
晏婴既出崔府,径直来见大夫陈文子道:庄公被弑,国不可一日无君。子为公卿所望,盍不入朝,议立新君?
画外音:陈文子名须无,又称田文子。其先祖陈完,乃陈厉公之子,因避陈国内乱奔齐,被齐桓公用为工正,为掌百工之官,管理监造兵甲之事。田者,通于甲,故改称田氏。
陈须无闻晏婴如此相问,摇头叹息:今日之齐,守国有高、国二卿,专权复有崔、庆二大夫,须无虽有心报国,但一不掌兵,二不掌权,又有何能为?
晏婴听罢,想想陈文子也同自己一样,虽有贤名,但无实权,于是无语而退。
田文子送出府门而回,聚集家人:乱贼在朝,我不可与其共事,以召灭门之祸!
命备车驾,只留家仆看守府宅,自己率领妻子儿女,出城奔宋。
晏婴离开田宅,复又往见高止、国夏,与其商议卫国除奸。
两位公卿皆道:崔氏势大,且有庆氏同流合污,尽掌齐国军政。我两家如今只余门第爵位,虽有心报国,手中无兵,如何主张!
晏婴见二卿不约而同,异口同声,乃连连摇头,顿足叹息而去。
当日朝散,庆封使其子庆舍带领家甲私兵,大肆搜捕庄公族人余党,杀逐殆尽。然后奉迎崔杼入朝,又召高、国二卿入宫,议立新君之事。
高止及国夏不敢自主,辞让于庆封,庆封复又推让崔杼。
崔杼便不客气,对众卿大夫说道:今有灵公之子杵臼,年已长成,堪称聪智之主。又兼其母为鲁大夫叔孙侨如之女,立其为君,可结鲁国为盟,岂不一举双得!
众人听罢,皆知是因杵臼年幼,易为傀儡,利于控制,但哪敢多言?便都唯唯以应。
于是崔杼便率百官,迎立公子杵臼为君,是为齐景公。景公年幼不谙政事,自是一切皆听崔杼摆布,便拜崔杼为右相,立庆封为左相,其余众臣官职,听由其二人商定安排。
齐国由是重设百官,半为崔、庆两家亲信之党,布满朝堂。
庆贺新君即位已毕,崔杼便奉景公为兄庄公发丧,草草下葬而已。
丧事已毕,齐景公于姜太公庙中刑牲歃血,盟誓于众卿:国、高二卿,齐国之守;崔、庆二相,齐国所赖。诸卿凡有不与崔、庆同心者,如日之丧!
景公誓罢,崔杼、庆封继之,高、国二卿亦从其誓。
四家上卿盟誓已罢,第五个便轮及晏婴。晏婴上前歃血,却不依照景公之辞宣誓,而是仰首望天,高声祝道:
齐之诸卿大夫,能忠于国君,利于社稷,谫灭国贼者;而晏婴不与其同心,则有如逆于天帝,国人皆可群起而攻之,持戈以击之!
崔、庆二人闻听此语,俱都色变,其两家诸子皆欲拔剑。高止见状,轻扯国夏衣角。
二人齐道:晏子所言不错。崔、庆二相今日之举,正是忠于新君、利于社稷之事也!
众官皆应:二相功德巍巍,虽伊尹佐商、太公兴周,不过如此!
崔、庆二人回嗔转喜,晏婴就此逃过一劫。
来日朝会,议罢国政,崔杼偶问太史伯道:庄公之薨,是因疟疾而暴亡乎?
太史伯答:非也。依我史简所书,夏五月乙亥,崔杼弑其君光。
崔杼变色:尚可改乎?
太史伯摇头:公岂不闻晋太史董狐,书‘赵盾弑其君夷皋’乎?狐为良史,我必效之。
崔杼大怒,立命执下殿阶,以金瓜击杀,血溅廊柱。又召太史伯三弟入朝,分别名曰史仲、史叔、史季,各令重新记载庄公之死,必曰是因死于疟疾。
史仲见长兄陈尸在堂,不言不语,疾步走向书案,拿起刀笑,在竹简上复书:“夏五月乙亥,崔杼弑其君光。”
崔杼大怒,又杀史仲,再命史叔重写。
史叔两眼冒火,默然不语,握刀在手,亦在竹简上重写此句。
崔杼复杀史叔,又命史季再写。
史季刚援刀笔,崔杼上前执简在手:汝能变更三兄之语,便可留下性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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