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平鸽(7)-《生如逆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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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关于那天,陆青时很多年后想起来,依旧觉得是个醒不来的噩梦。

    对于普通人来说,那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。

    被政府军从沙漠里救回来已经是一天后了,她一睁眼,手背上连着输液管,赤井凉坐在床头,清晨的光线隐隐透过帐篷布照进来。

    陆青时阖了一下眸子,脑中出现她被恐怖分子拖走的情形,心如刀绞,猛地翻身而起,自己拔了针下床。

    赤井凉拦住她:“陆桑,你干什么去?!”。

    “让开,我要去救她!”陆青时挣扎,然后猛地攥住了他的衣领,双目赤红。

    “是朋友就不要拦我!”。

    帐篷外响起脚步声,一个亚裔军官和另一个高大的m国军官一起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守在帐篷外的士兵敬了个军礼,然后双双让开。

    陆青时放开赤井凉,看着那个亚裔军官端详片刻,然后猛地扑了上去,拽住他的衣服。

    “你是中国人对不对,你救救她好不好?求求你了,救救她,她被恐怖分子抓走了,已经一天一夜了,我不敢想她会发生什么……”。

    女人披头散发,眼眶通红,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。

    亚裔军官为之动容,但还是拂开了她的手:“抱歉,陆医生,我们……不能去救她”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!”陆青时顿在原地,猛地拔高了声音:“难道她不是中国人?!她不是中国军人?!那天晚上要是没有她我们全都得死!”。

    军官年方四十左右,有刚毅的一张国字脸,此刻稍稍敛下眉目,也有些沉痛的表情:“先允许我跟您做个自我介绍,我是多国针对卡拉极端组织联合作战指挥部的中方负责人,顾上尉执行的是击毙卡拉的绝密任务,您也知道中国的外交原则与和平方针,她不能以中国军人的身份去执行任务,所以……”。

    他顿了一下,说出了让陆青时更加难以接受的事实。

    “一旦被俘,她只是叛逃的雇佣兵,和任何国家任何地区任何组织无关,我们也……没有立场去救她”。

    “顾上尉是百步穿杨的神枪手,那一枪她本可以击中卡拉的头部”军官看一眼面前失魂落魄的女人,眼里有些许惋惜,又有些感慨。

    “但狙击/步/枪的大口径子弹……”。

    陆青时一阵天旋地转,扶住了床,咬牙切齿:“会穿透卡拉再射中我对吧?”。

    看着女人掩面哭泣的样子,m国军官也有些不忍:“抱歉女士,我们来晚了,我们的指挥官和一个排的士兵也死在了那场战役里,顾上尉是英雄,她一个人救了整个小镇的平民……”。

    陆青时抬手,止住他们的话头,目呲欲裂,眼白里渗出血丝来:“滚”。

    两个人冲她微微颔首后又出去,守在门口的士兵也跟上离开了。

    陆青时掀帘出来,找到了养伤的迈克:“带我去你们的军械库”。

    曾经热闹的营地已经人去楼空,等待政府军交接或者新的沙漠/之鹰小队入驻。

    栅栏边上倒着几具烧焦的还没来得及收敛的尸体,大男孩看一眼,又红了眼眶,一瘸一拐在前面走着:“这帮该死的纳粹!”。

    营地中央的篝火还在冒着烟,他们曾围在那里唱过歌跳过舞煮过咖喱。

    那些活泼可爱的士兵们,一夜之间都不见了。

    二楼的走廊尽头是顾衍之的单人宿舍,在那里度过的夜晚是沙漠里为数不多的平淡温馨。

    她恍惚又能看见清俊的女军官倚靠在墙上抽烟,她的目光与她遥遥相望。

    陆青时眼底模糊一片。

    “陆,就是这里了”迈克按下指纹,军械库在眼前缓缓打开。

    一股硝烟的厚重味道夹杂着冷肃的杀意扑面而来,这里陈列了上千件武器,他们的背后都有各国军方势力暗地里支持,各种常见的,不常见的武器自是不缺的。

    她的目光一一掠过它们,想起了顾衍之上次带她来的时候。

    军官拎起一把小口径手/枪递给她:“用这个”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陆青时还是青睐像她一样可以百发百中的狙击/步枪,最不济的在国内实弹射击时用过的自动/步枪也行。

    顾衍之走过来,把枪塞进她手里:“所谓武器,就是为人所用的东西,如果不能熟练地掌握它,再好用的枪也就是一把废铁”。

    “你力气稍有欠缺,但手腕稳定性好,用手/枪在近距离的杀伤力不比自动/步枪小,试试”。

    陆青时走过去,把那把手/枪拿起来,仿佛还能触摸到她的温度,明明是冰冷的金属她却觉得有了一丝暖意。

    迈克看她表情,已然明白了她想做什么。

    大男孩激动起来:“陆……”。

    漆黑的枪口对准了他,陆青时已把子弹压满:“这世界上谁都可以放弃她,我不能”。

    救的出来就救,救不出来就一起死。

    她早已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。

    顾衍之是那么骄傲的人,宁折不弯,身陷囹圄,受人侮辱,百般折磨,还不如去死。

    她了解她。

    她陪她。

    脱下红装换军装。

    头盔,风镜。

    半指战术手套。

    作战靴有些生硬,她还不习惯,微微跺了跺脚,蹲下身系紧了鞋带。

    碍事的头发散落下来,陆青时站起来目光落到一旁锋利的匕首上,寒光一闪而过,黑色的发丝从半空飘落。

    她把剩余的发丝用皮筋扎紧整齐地窝进头盔里,这才觉得神清气爽。

    最后是防弹衣,她拿起来绕开密集的线头穿在了身上,白大褂套在了身上做最后的伪装。

    兜里装着她的护照和证件。

    迈克身受重伤,被人轻易绑在了椅子上,陆青时拿枪顶着他的脑袋。

    “车钥匙”。

    “在我兜里”。

    她翻开他胸前的上衣口袋,掏出来一把车钥匙,见他通红的眼眶,女人又笑了笑,解开他的束缚。

    “陆,sir不仅是你的女人,也是我们的长官,其他兄弟都死了,我不能苟活着,好歹让我跟着你一起去!”。

    男孩激动起来,陆青时按住他:“迈克,你才十八岁,在我的祖国还只是个坐在校园里读书的孩子,顾不让你去一定有她的理由,等战争结束,回国吧,再见,迈克”。

    女人起身,把手/枪收进腰上的皮套里,扣紧了白大褂的扣子。

    迈克追出去:“你要去也行,拿着这个”。

    他从自己的耳蜗里取出一粒米般大小的微型通讯器。

    “这是?”。

    “不会被任何金属探测仪检测到的纳米通讯器,也有定位的功能,sir的身上也有这个”。

    陆青时接过来,终于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意:“谢谢”。

    人这一生终是有些迫不得已却必须去做的事情,就像她救了傅佩琪,就像顾衍之接受了绝密任务,成为“叛逃”的雇佣兵,就像她来到了中东,此时此刻一个人开着车驰骋在沙漠里。

    从前是顾衍之处处护着她。

    如今轮到她保护她了。

    哪怕前路一去不复返,她也义无反顾。

    衍之,坚持住,等我。

    “说?!谁派你来的?!”幽暗的地下堡垒里,行刑的人赤膊上阵,又是一鞭子狠狠抽到了她身上。

    顾衍之被吊了起来,手脚都拴着拇指粗的铁链,她被打得皮开肉绽,奄奄一息。

    那帮人帮她清理了伤口,又撒了盐水上去,她从喉咙里发出哀嚎,却也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滚烫的烙铁烙在了身上,一股毛发烧焦的味道弥漫了出来,她咬着牙昏死过去,却也没有吐露半个字。

    “sir,这人的骨头是真的硬”。

    行刑的大汉满头大汗,都有些累了,她连一个字都没说。

    卡拉坐在椅子里抽着雪茄,把烟头烫在了她的肩膀上,神色晦暗莫辩。

    “要不,弟兄们给她玩点新鲜的,反正都是女人”。

    有人舔舔唇,急不可耐。

    卡拉大笑,抬起她的脸仔细端详着:“跟男人一样你们也有兴趣?”。

    “女人操/过,女军人还真没有”。

    一帮子畜生眼里露出淫/邪的光。

    卡拉松手,拍了拍她的脸,揪住头发,把人拽起来:“把人弄醒”。

    一个喽啰拎着一桶冰水走过来,正欲泼上去,有人跑进了审讯室:“sir不好了,有个女人闯了进来打伤了我们不少兄弟!”。

    卡拉拿起枪,大踏步走了出去:“走,去看看”。

    “我以为中国人都是很识时务的,女士,你是来送死的吗?”。

    卡拉的额头包裹上了重重纱布,他身材中等,络腮胡,貌不惊人,搁人堆里找都找不见的那种,却是心狠手辣的恐怖分子。

    那双眼睛里冷漠、残忍、嗜杀,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挂怀,除了……

    陆青时松开手里挟持的人质:“不,我是来救巴尔的”。

    卡拉扔掉烟头,上下打量着她身上的白大褂,神色变得有些癫狂起来。

    “女士,我希望你不要骗我,否则不光是你,你的同伴也会……”。

    陆青时把枪放下,从兜里掏出证件递过去:“我叫陆青时,中国医生,你们可以去查一查”。

    卡拉挥了下手,围着她的人也把枪放下了,有喽啰抢过她手里的护照,递给他。

    卡拉看一眼,吩咐人去查,不多时一个ipad放到了自己手上。

    照片上的女医生和面前的人如出一辙,硕大的标题写着“中国医疗界的神话”。

    “你想要什么?”。

    “我治好你弟弟,你放我们走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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